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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芦芦:不会再来的春天——悼念刘绪源老师

2018年01月19日18:24 来源:未知 关联作家:刘绪源 点击:

那一刻,老实说,我好想拥抱他一下。

在新河沿与下营街的交叉口,在一棵稍稍有点泛黄的梧桐树下,刘绪源老师笑盈盈地望着我,与我道别:“芦芦多保重,等春来了,我就和小随心一起来挖毛笋!”

即使知道自己得了绝症,刘老师依然还是那么乐观,总在憧憬着未来,憧憬着新的春天。

看着他那温柔的笑,看着他那睿智的眼,看着他那天真又倔强、祥和又愉悦的神情,我真的很想拥抱他一下,很想抱抱这位兄长、这位恩师、这位可敬可爱的人。我的手都伸出去了,可是,想到他的夫人、谢华老师、李生卫和他的孙女儿小随心都在一旁看着我,我又羞涩地将手缩了回来。

没想到,就那样与刘老师永诀了。

他和我约定的春天再不会来。

不管我们衢州的山上有多少毛笋,他也不会再来了。

他已经于今天中午(2018年1月10日)12点25分,永远辞别了人世,去了天堂。

12点45分的时候,我就得知了这一噩耗,但我一直怔怔的,没哭,因为不愿相信刘老师真的已经走了。直到下午三点陆梅在《文学报》的“逝者”栏目发出追悼文章《刘绪源:“像卢梭一样‘发现儿童’”I 逝者》,我才不得不承认:刘老师是真的已经离开人间了,因为他已是一位被无数人追悼的逝者。

突然泪崩。泪水模糊了我整个的世界。可跟刘老师结识与交往的一幕幕情景,却无比清晰地浮出了泪海。

最初,刘老师对于我来说,是个神一般的人物。他是《文汇报》副刊“笔会”的主编,是位杰出的儿童文学评论家和学者,也是一位非常优秀的随笔作家。他是上海人,举手投足,自有大都市知识分子的贵气和洋气。我曾在好几次会议上遇见他,都只敢远远地冲他笑一笑。像我这种从小山村里走出来的野丫头,内心其实多少总是有些自卑的。

与刘老师真正熟悉起来,其实不过两年半时间。第一次走近这位男神,是在2015年5月《少年文艺》“周庄杯”全国短篇小说大奖赛的颁奖会上,是在周庄的水边。

在会议间隙,好友梁燕、谢倩霓和刘老师去游览古镇,她俩也拉上了我,我这才有幸了解刘老师有多么随和、多么质朴、多么亲切。

他不仅没有一点著名大学者、大评论家的架子,相反,已经65岁的他,还时不时地流露出他赤真的少年之心、童稚之心。

看见人家廊下的一丛月季,他惊叹它的秀美;看见水上漂过一个唱着歌的船娘,他惊叹她的甜美;看见我们面前飞过一只蜻蜓,他又惊叹它的灵逸之美......总之,他对什么都好奇,他对什么都爱怜,他对什么都要送上柔柔又憨憨的一笑。

我近近走在他身后,看着他那偏平的后脑勺,看着他披在衬衫外面的蓝白横条纹羊毛开衫,看着他不断掏出手绢擦擦汗,越看,越觉得这男人是如此美好又天真。

真的,刘老师是个多么天真的人啊!

他对这世界的爱,他对文学的爱,他对朋友的爱,他对他家人的爱,都带着一团天真,带着无限的深情。

他,是那种真正一直到老都保持着赤子之心的人。

2016年3月,谢华老师的新书《江南驿》开发布会,刘老师和夫人、孙女儿小随心一起来了衢州,还给巨化的文学爱好者讲课。我和他们一起去游大南门,一起去爬烂柯山,一起去万田乡看桃花,发现刘老师对田野间一草一木的好奇与喜爱,绝不亚于他的小孙女。

“哇,这么大的鸟儿呢!大鸟!大鸟!”记得在万田桃花山下,我们遇到了一大群白鹭,刘老师不认识它们,却激动得差点从车内跳出去与它们共舞。

在孔庙后花园看锦鲤时也如此,他怀中的小随心对着锦鲤哇哇大叫,刘老师则开心得哈哈大笑——他的孙女三岁,仿佛,他才两岁半。

那次来衢,他没能抽出时间去山中挖毛笋,于是与我相约,2017年春天一定来。

其实,这个挖笋的约定,2016年时他与我约了两次。第二次,是那年的9月13日,他和梁燕、汤汤、唐兵以及孙建江老师等人一起来衢州二中为我的校园景物散文集《大地的铃铛》开新书发布会。会后我们去九华外陈村参观春神殿,有只半僵的大蝴蝶落进了刘老师的袋子,刘老师居然拿了一支牙签,让梁燕帮他做蝴蝶标本,说要送给孙女小随心做礼物。当然,牙签是不可能做蝴蝶标本的。而那只几乎有我手掌那么大的蝴蝶,在我努力的祈祷下,最终爬上了我的手掌,并蠕动着绕上我的手背,奇迹般地重新飞上了蓝天。

 “啊,蝴蝶飞走了!”刘老师当时好遗憾他的孙女失去了一件美丽的礼物,并再次与我相约:“等春来了,我一定带小随心来衢州挖毛笋!”

这挖笋的心愿,是小随心的,更是他这个一团天真的老男孩的。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童心、赤子心,刘老师才写出了一本又一本真诚又睿智的儿童文学评论集。他褒扬文学新人,绝不留余地,他批评他不喜欢的文风,也敢于指名道姓。他把自己的一团天真用到了学术上,学术界也因此开出了清新的花,吹来了凌厉的风。

就在20天前,我应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之邀给刘老师的评论集《文心雕虎》写短评,还如此写道:“刘绪源先生的文学评论,是有真生命的,它来自于先生大量的阅读,来自于先生对当代儿童文学作品的谙熟,来自于先生深厚的写作功底,也来自于先生对文学那种融进了生命的热爱。最难能可贵的是,先生的文学评论,包含着丰沛的生命汁液和令人惊艳的文学才情,理性与感性和谐交糅,文字清新灵健,娓娓道来,深入浅出,绝无故作高深之语。读先生的文字,既能读到他自己的灼灼童心,也能读到他对作者们的款款深情,无论褒贬,都说得那么恳切、真诚。一部《文心雕虎》,用鲜活的语言,深刻的剖析,栩栩如生地雕凿出了当代儿童文学界的创作群像,促进了儿童文学的蓬勃生长。”

可惜,这短评刘老师还不曾读到,他就匆匆地走了。

2017年春天的挖笋之约,他没有践行,因为2017年1月,他就查出了肺癌。不过,他一直说:“等我一年,等我身体我好一些,到2018年春天,我一定来!”

其实,刘老师再来衢州,是2017年的9月底。在谢华老师和我的力邀下,他带病和夫人、小孙女一起到柯城区七里乡的龙潭山庄小住了几日,吃的是农家菜,喝的是山泉水,听的是秋虫声,闻的是桂花香,我们衢州的文友李生卫、郑忠华、赖建平等人也进山去拜访了他。

那次,他是那么开心,还戴着野花编织的花环,让我为他拍了不少照片。我为他做了一本相册,并再次与他约定,等2018年春来时,我们一定一定要一起找片竹山去挖笋,到时再做一本相册留念,而且,以后每年都来一次衢州,每年都让我为他和夫人和小随心做一本相册.......

记得那次临别,他与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芦芦多保重,等春来了,我就和小随心一起来挖毛笋!”

啊,那天淡淡的阳光柔柔地打在他的脸上,从水亭街方向飘来了一股股鲜花的香味,桐影斑驳,鸟鸣啾啾,我眼前的这个老男孩,是如此俊逸、美好、纯净、真诚。我真的好想拥抱他一下,可是,一念之间,又缩回了我的手。

却从此,天人两隔,再不能相见了。

元旦前,我知道他曾有一段时间病得很重,但因为他夫人和梁燕等人一直非常尽心非常细心地照顾着他,也怕过多的人去探访反而牵累了他,所以,我没有赶去上海看他。后来他转危为安,出院了,我大大松了口气。

2017年12月31日晚上九点半,我还收到了他的新年祝福。没想到,我1月2日去了趟新疆,昨夜回到家,今天中午就得到了他去世的噩耗。

可怜我从新疆带回的那袋沙棘枣还躺在旅行箱里没拿出来呢!在乌什时,听说沙棘是有抗癌作用的,也能降血压,我就买了两公斤,准备回来寄一半给刘老师,哪想.......

唉,我们郑重其事约了又约的春天挖笋之行,再不会来了。虽然,春天已离得如此之近,笋儿们都已在泥土下悄悄发出了芽儿,可是,他走了,永不回来了......

一路走好,敬爱的刘老师!我相信,天堂里,一定时时都是春天,处处都有毛笋的!

我这个写散文曾得到过您的赞赏,曾被您评为“写过不少第一流佳作”因此对您存了刻骨感恩之情的小文人,就用这篇小文章相送了。虽然千言万语落到纸上,只剩了一片凌乱之语,但每一句都发自我的肺腑,相信您也能理解悲恸之人笔下的这片凌乱的。

其实,在我心中,您永远不会真正离去,因为只要我一回眸,您总在那棵梧桐树下对我温柔地微笑,总在那棵梧桐树下期待着新的一个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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