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选中的人》：“不彻底”与“不妥协”

从左至右为来颖燕、朱婧、张怡微

撰稿：王瑞琳

7月15日下午，作家朱婧携短篇小说集《猫选中的人》做客思南读书会423期，与青年评论家来颖燕、作家张怡微共同探讨小说与日常生活中女性的成长经验。

“不彻底”与“不妥协”

《猫选中的人》收录了朱婧从2019年到2022年的短篇小说。朱婧坦言，从2008至2018年，在她成为妻子和母亲后，创作生涯曾经有过十年的中断。作为《萌芽》曾经的作者，青春写作是她不可能抹去的写作前史，“这是我的基础，也可能成为我的束缚。”再度恢复小说创作，朱婧将取景框放到家庭、女性与亲密关系中，尝试用写作连接真实鲜活的世界。

朱婧

从《萌芽》上的早期作品到《譬若檐滴》，直至《猫选中的人》，来颖燕感受到朱婧写作风格的延续与更新。她说：“她以前的写作中有一种古典美，这种感觉在新近写作中有夹藏，也有变化。小说依旧有一种哀愁美，但叙述角度很冷静，这种变化可能源于她对写作的体悟。以前的写作是她想象的生活，而如今是她真正理解的生活。”

朱婧谈到，自己的写作始于大学。当时她充满了对生活的想象，是想象给予自己对未来的动力。后来她将更漫长的写作投入到对女性的关心上，这源于自己具体的生活经验。

她说：“对女性来说，写作是帮助自己理解自己。在社会中，女性要做出事业，往往要付出更大的代价。由于这个原因，女性之间往往存在一种微妙的共鸣和内部的连接。”

与朱婧的交往让张怡微看到了这个时代女性兼具的各种身份，母亲、妻子、女儿等等。她说：“写作可以给女性打开另外一扇门，朱婧书写了对女性身份的思考，她自身的精神成长赋予了小说中女性的生存力量。”

来颖燕

来颖燕认为，朱婧小说的独特之处在于，她不仅仅关心女性，更重要的是体谅他人。她的写作颠覆了人们对女性、男性处境的预先划分， 涌动着对人性的关照。

“她并非以对立态度去写男性，小说中的男性会成为女性成长中纠缠的力量，他们也有他们的难处。她的小说有更多的散发点，看起来是局限，但同时也是包容。”来颖燕说。

在她看来，朱婧的写作具有强烈的问题意识，通过细节打开生活，让问题变得清晰。有时，问题是无解的，这也是生活本身的状态。小说呈现出生活的纠缠与无力感，但直面问题的勇气却令人钦佩，就像她给人的感觉“温柔而坚韧”。

张怡微

张怡微曾用“不彻底”来评价朱婧的小说，因为朱婧常常在小说中提出很多问题，但没有进一步解读，而也有人评价她的小说是“不妥协”的。在来颖燕看来，“‘不彻底’与‘不妥协’并不矛盾，虽然身处困境，她始终在不断建立自己的个体意识，争取自己的话语空间。”

动物意象中的敬畏感

张怡微谈到，动物的意象似乎是朱婧观察生活的切入点，小说对自然与人的联系有着某种细致的联想。比如《我的太太变成了鼠妇》中，作者从男性视角描写了妻子变成鼠妇的生活。

现场读者

“太太变成鼠妇，隐喻年轻女性进入家庭后，逐渐变得沉闷，消失了生命力。在生活中，女性往往需要在一定的社会期待下完成任务，这也意味着更多的付出。当小说中的全职太太面对丈夫的心意转移时，她选择变成一个不看不听、逃避型的女性，我选择用‘鼠妇’描绘这一切。”朱婧说。

朱婧认为，女性往往比男性更关注身体，“女性照镜子时，不仅关心身体本身，也关心形态。换言之，女性看自己是用他人的眼光看自己，这些压力可能变成具体的症状，比如胸闷或者无故的疼痛等等。”

现场读者

在张怡微看来，生理不适或是异常举动成为女性反抗生活的形式。比如《危险的妻子》描写了一个出轨的妻子，面对“情感的变质”，旅行是女性的一种反抗形式，“一次次的旅行给她补充能量，击倒生活里的怪兽。”

来颖燕补充，这些动物意象体现出作者对世界的敬畏感。在小说《猫选中的人》中，女主人公在喂猫中不断重新认识自我、重新理解家庭关系，“动物和人、动物本身、人与人之间形成互文，动物的意象自然地化解了她内心难以宣泄的部分。”

写作是人生重要的根基

张怡微谈到，朱婧对中文系有某种上世纪的信仰，这种信仰折射出朱婧的写作根基。

《读中文系的人》是朱婧于2019年发表的散文。回顾文学之路，朱婧谈到进入中文系后转而经商的父亲、家庭主妇的母亲以及林文月、叶嘉莹等文学偶像的影响。

“我记得叶嘉莹写过自己被围困在家庭生活中。当好母亲、妻子，同时又要在专业领域取得成就，女性需要不一般的辛劳。我关注的不是她们站到专业巅峰的那一刻，而是她们从来没有逃避任何责任。”朱婧说。

读者提问

她谈到，“丧失”也是自己关注的创作主题。因为人们很难不去面对伤痛，文学与写作的力量在于寻找如何好好生活的逻辑，“比如林文月，她送走了亲爱的导师、深爱的丈夫，独自去面对无法逃避的人生终点。她以一生为我做了一个榜样，包括如何理解专业，如何用专业去理解、回答、直面人生不可避免的问题。”

来颖燕认为，对于朱婧而言，写作是人生重要的根基，“面对自己身处的社会角色无法出逃的困境，她首先采取的是直面，其次是保持自醒。她始终面对困境，拥有光明的心态。”

嘉宾为读者签名

正如张怡微所说，朱婧的小说中有一束光，能够照亮看不到的女性，“她有自己的无力感、有自己的应对方式和文学的方案。经由她的精神成长，可以说服我们，可以完善普通人的人生，可以让我们看到更广大的世界。” 朱婧没有高高在上地指出女性的错误，就像她对母亲的理解与体谅——“一个母亲不是因为身份、习俗的教养变得无所不能，她是因为爱。因为，我也做了母亲。”

思南读书会NO.423

现场：郭  浏

撰稿：王瑞琳

改稿：陈  思

摄影：迟  惠

编辑：邹应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