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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派文学中的启蒙叙事

2014年12月25日17:03 来源:中国作家网 作者:贝佳 点击:

《缥缈的峰》是孙颙的又一部长篇小说。我曾比较集中地读过孙颙的作品,对他的创作有一个整体性的认知,当我再一次读到他的新作时,就感觉如果仅仅是孤立地谈论他的这一部作品,会忽略了孙颙的特殊意义。因此,我首先要把孙颙看成是海派文学中的一员。这不仅因为他长期居住在上海,也不仅因为他的许多作品都是以上海为物理空间的;而且更重要的是,因为他的存在,我们才对海派文学有了更为全面的认识。

《缥缈的峰》中的主要人物都带着浓郁的上海风情,故事围绕着上海滩而展开,讲述了几个人物在这座大都市演绎的爱恨情仇。一般来说,海派文学呈现世俗化和日常生活叙述的特点,这些特点其实在孙颙的小说中也表现得相当鲜明,对世俗生活充满着浓烈的兴趣,这大概也是上海人的共性。孙颙可以说就是一位典型的上海人。但有意思的是,人们在论及当代对于海派文学的继承和发扬时,很少提到孙颙的创作,顶多是一笔带过。而人们在论及孙颙的创作时,也很少从海派文学的角度去进行阐释。这缘于对海派文学的狭义理解。从历史纬度看,在当代文学,整个海派传统是被打压的,直到文化大革命以后海派文学才重新被提及,堡垒首先是由美籍汉学家夏志清对张爱玲的充分肯定而攻破的。它带来了20世纪80年代的张爱玲热,海派文学逐渐成为褒义词,成为耀眼的标签。但这也形成从张爱玲出发来看海派传统和海派文学的思维定势。孙颙显然和张爱玲有显著的区别。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孙颙的小说中不仅有人生,还有历史;而张爱玲的小说基本上只有人生,不关乎历史。我们习惯了在海派文学中阅读人生,因此当我们在孙颙的小说中也读到了历史时,就想当然地将其排除在海派文学之外。殊不知,广义的海派文学也是有历史叙事的。海派文学在它成型之际正是“五四”新文化运动深入人心的历史阶段,“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启蒙精神也影响到海派文学,如鲁迅、茅盾、巴金等作家都应该属于开创和发展海派文学的功臣,他们的作品既有鲜明的海派特征,也有坚定的启蒙叙事。因此,在海派文学传统中还有启蒙叙事这一脉。我们今天不能忽略了这一脉。今天,海派文学得到了长足的发展,从王安忆的《长恨歌》到最近金宇澄的《繁花》,都是我们非常熟悉的海派文学的风格。但在此同时,还有孙颙也为海派文学的发展作出了很大的贡献,因为他为海派文学延续了启蒙叙事这一脉。

在孙颙的小说里,启蒙叙事最突出的特点,是对理想的坚守。他的《雪庐》《烟尘》《门槛》,作为三部曲,从不同层面反映中国近代以来知识分子的人文理想,以及在社会风云变幻中的遭际。他最新的作品《缥缈的峰》,我觉得里面对理想的坚守是重要的组成部分。进入现代化进程以后,中国知识分子所确立的理想主义精神,在历史过程中不断地经过淘洗、进化,这个理想主义精神要如何坚守下来?到了今天,这种理想主义精神还能不能存在?孙颙试图在他的创作中勾勒出这样一种理想主义精神在历史进程中的脉络。小说中的赖一任是孙颙重点塑造的人物,他是一个能够坚守自己理想的普通教师。孙颙的这一设计非常高明,在一个普通人物身上寄托自己对理想的理解,就使得理想变得更加实在和现实。赖一仁应该是一个数学天才,或许他在中学当教师有点埋没了他的才能。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个有理想的人,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会点亮理想的灯。所以赖一仁在中学干得很出色,他能将那些有才华的苗子培养成材,如吴语、俞小庆等。在市场经济时代,他又毅然下海,办起了软件设计公司,目的就是要发挥自己的数学优势,生产出更好的网络安全杀毒软件,造福于全社会。赖一仁以下海的方式来实现自己的理想,也表达了作者孙颙对于理想的思索。因为在孙颙看来,在今天这个物质化的时代,人们往往注重现实利益,理想既然要挑战物质化时代,就不应该停留在高蹈的精神,而应该降落到大地上。因此他借赖一仁之口说,过去强调立言比立功好,实际上,“就改变人类生活而言,创造,比立言的作用更加明显”。赖一仁就是要通过下海,将理想变为创造性的实体。当然,孙颙对于理想的思索远不止于现实层面,他还将理想置于历史的纵向层面,反思理想主义在中国近半个世纪以来所经历的磨练和锻造。这也是小说设计了好几条故事线索相互交织的原因。如滞留海外的成方的故事,富婆沙丽及其父亲的故事,崔海洋和崔丹妮兄妹俩的故事,这些故事所占的篇幅要多过赖一仁的故事,而且这些故事的跌宕起伏程度也要胜过赖一仁的故事,但赖一仁就像是小说结构中的圆心,所有的故事情节都在围绕这个圆心旋转。有的人践踏理想,有的人失落理想,有的人缺乏理想之光的照耀,但时光岁月过去了,今天我们再一次在理想面前相遇。孙颙告诫我们:“理想化与世俗化,经常性交替主导社会人群。在这里,羊群效应明显。羊群向左向右,从来不是恒定的事情。”从这里我似乎也体会到孙颙给小说取名为“缥缈的峰”的用意。峰是理想之峰,但它经常处于缥缈虚无的状态之中,人们难以窥见它的真实面目,甚至于缥缈中看到的是峰的幻影,但无论岁月的云雾如何缭绕,峰始终耸立在那里。

孙颙是一个乐观主义者,对于理想而言,他同样如此。他与小说中的赖一仁应该属于一代人,这是从激情的80年代走过来的一代人,他们仍然褒有理想情怀。然而他们的后代还能接过父辈们的理想火炬吗?这也是孙颙愿意思索的问题。因此他在小说中刻意写了吴语、俞小庆、赖欢欢几个年轻人,他们对理想的理解,显然跟赖一仁不一样。但孙颙能够非常理解年轻人的想法,而且他也从年轻人的身上看到了历史对理想磨练的痕迹,所以年轻人的思考角度和出发点就会与父辈们不一样。正如赖一仁对他的女儿所说的:“没有理由强迫你们按照前辈的头脑思考,如果理想过于缥缈,最后难免露出虚伪。我们曾经为此而痛苦。你们对理想主义反感,不是美好,而是虚伪。” 孙颙努力去发现年轻人身上值得肯定的新质,如年轻人对待理想,可能表现为一种更为务实的精神,一种去伪存真的姿态。很显然,孙颙对年轻一代充满着希望。

面向未来的眼光,是海派传统的启蒙叙事最突出的一个特点,这一点也是最值得肯定的。这一点在孙颙的小说中表现得非常突出,从他以前的小说和思想随笔,到最新完成的《缥缈的峰》,我就发现孙颙对新事物、对高科技有着强烈的兴趣。在《缥缈的峰》中,孙颙为赖一仁设计了一项与电脑和网络相关的工作,这一设计来自他对人类文明发展的大胆想象。在他看来,蒸汽机的出现、电力的运用,都给人类文明带来重大的变化。而如今轮到电脑了。他相信:“计算机技术的不断完善,不但挑战人类的大脑,而且有望改变人主宰一切的现状。”于是他要让他小说中承载着理想的人物赖一仁也热情投身于互联网。正是这样一种面向未来的眼光,使孙颙的启蒙叙事有了一种更加积极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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